香港製造｜粵東磁廠 傳承與創新之間 重新演繹 香港製造

屹立接近一世紀的粵東磁廠，是本港少數碩果僅存的廣彩瓷工廠，現時由第三代傳人曹志雄掌舵。他坦言，隨著本港傳統工業逐步息微，加上不少老師傳工友退休，曾擔心過手繪技藝會逐漸失傳；困難總會有出路，憑著曹氏一家人的同心協力，兩代人合力進行革新，太太曹葉正嬌於疫後創立自家品牌「港彩瓷緣」，以創新形象重新演繹香港製造，加上早前第四代女兒曹嘉彥回來幫手，加強在線上社交媒體推廣，策劃跨界聯乘合作方案，藉此吸引更多人關注本地文化，冀令彩瓷技藝得以傳承，並以一磚一瓦、一筆一劃、一針一線去述說香港製造的故事。

撰文：劉智恒    攝影：張展銳

粵東磁廠的工藝源於「廣彩」一脈，曹志雄說：「瓷器本來就是外銷產物，深受外國人歡迎。早在清朝雍、乾年間，廣州開放通商貿易，流行所謂『外銷瓷』的生意。後來外國人嫌景德鎮瓷器風格過於中式，於是十三行商人便禮聘當地的瓷器師傅到廣州，為他們訂造新的瓷器花樣，如此便成就廣彩的派別。」

後來清廷沒落，民國年間軍閥割據，戰亂叢生，廣州的商業港口位置被香港取而代之。1928年，當年曹志雄祖父、於廣州擔任海關的曹侶松，與譚錦方、譚錦屏兄弟，攜同不少廣彩師傅一同南下香港，於九龍城隔坑村創辦「錦華隆彩瓷廠」，繼續當年十三行外銷瓷器的生意。後來二戰爆發，廠房停運至1947年香港重光，瓷廠才以「粵東」之名繼續營運。

曹志雄談及，當年廣彩磁廠時主要出口廣彩瓷器到外國市場，全盛時廠內有多達300多名彩繪師傅。1956年，6歲的曹志雄跟隨爸爸曹榮樞到港，因政府收地改建用途，曹家搬到深水埗大窩坪山坡建廠和住屋，從此一家三代開展新生活。曹憶述，自小在工廠長大，就讀中學之際不時幫忙搬運和包裝，及至入讀大學中途輟學後投身工廠，主要負責以英語接待外國客人，當時其產品遠銷歐美及日本等地，多家本地五星級酒店亦是長年顧客，及至六十年代末定單增多，父親為加快生產效率，將部分手繪描綫工作改為蓋印，即刻劃圖案輪廓製成印章，再蓋印至瓷器上，繼而填色燒製，其後又採取另一方式，是直接將畫了圖案及上色的印花紙蓋印於瓷器後燒製。

他指出：「廣彩是工藝與化學的結合，填色尤其能夠呈現這一句話。我們用水稀釋顏料，為瓷器上色後放進800°C的燒爐裡進行定色，在高溫的作用下顏料便會出現變化。」在這個定色的過程中，火候直接影響彩瓷色澤的濃艷度，「不能過火也不能不熟，很靠燒瓷師傅的經驗。」每件瓷器都歷經多少工序才能出爐，當中的一筆一畫，都是獨運匠心的呈現。

揉合中西文化風格的「督花」

談及生意方面，粵東磁廠在七十年代起生意歷經波折，他說當年美國限制餐具含鉛量，所有廣彩瓷器餐具被禁運，導致損失慘重，有幸八十年代興起仿古裝飾瓷器，生意有所回升，隨著內地改革開放，大批本地瓷廠北移，導致行業式微，如今只有其工廠仍在留港生產，尚幸仍有不少客人特意上門訂購餐具，當中不乏達官貴人，包括末代港督彭定康，前港督麥理浩的夫人亦曾訂造仿土耳其花紋瓷器，該樣式其後被稱為「督花」，可說是蘊含廣彩手繪構圖填色技藝和西方圖案風格的「港彩」瓷器代表作之一。

粵東磁廠亦已成為「香港製造」的標誌性品牌，深受國內外客人歡迎。他指不少國外政要和明星，除前港督彭定康外，像愛丁堡公爵、伊莉莎伯泰萊等，離港前都曾經在工廠裡買過出品的餐具。工廠過去由外銷瓷器商，八、九十年代轉型為內銷，至今聚焦高檔市場，主要客戶為本地高級酒店、不少名門望族，都是他們的熟客。「工廠產量較少，是希望保持水準，我們是香港製造，代表的是品質保證。」

行業日漸息微是不爭之事實，老師傅紛紛退休，粵東磁廠現今僅餘的一位師傅，亦是退休後偶爾回來幫忙，曹志雄說，要保著香港製造金漆招牌並不容易。他指出，以往瓷廠老師傅以往偶有教導一些青年，但傳承甚有難度，數年後「港彩」瓷器或將絕迹，他說：「大部分的年輕人學習只為興趣，並非視為終身職業。」

開拓自家品牌覓新路  第四代接捧

新冠疫情影響各行各業，手繪瓷器生意大受影響。妻子曹葉正嬌也想幫手讓家族企業度過難關，3年前，她毅然創立「港彩瓷緣」品牌，談及港彩瓷緣名字由來，其結合了「香港」、「彩繪陶瓷」及「緣分」，曹太笑言也是為了紀念兩個「緣」，一個是紀念她和曹生因瓷器相識的緣，另外一個也可以代表與客人在工作坊結下的師生之緣。在2020年3月，曹太在尖沙咀誠品租下一個攤位做展覽兼售賣瓷器，抱着試驗性質去進行短期經營。初期光顧的客人寥寥可數，於是曹太就在攤位繪畫彩瓷打發時間，反而吸引路人目光，紛紛建議她開班教學。與書店方面商討後，店方亦非常支持成立工作坊的提議，更指台灣很流行開設工作坊，但香港卻不盛行，其後她決定在誠品設工作坊教繪畫彩瓷。工作坊會教導學員利用碳紙把描好的底圖移印到瓷器上，再學習填色。畫好後，要先將作品帶回粵東磁廠的燒爐燒製，她說，工作坊成立後的確有助磁廠生意上升，但她強調最大目標並不是賺錢，是為了推廣傳統工藝及文化，讓人了解本港仍有屬於自己的手繪瓷器品牌。

致力普及化  冀傳承工藝

企業第三代的力挽狂瀾，也需要第四代的幫忙，才能夠予以順利傳承。在曹氏第四代當中，女兒曹嘉彥(Martina)卻有擔當。她曾在大學修讀藝術，畢業後從事媒體行業，婚後希望有更多時間陪伴女兒，故此辭去工作回廠幫忙。她坦言，自己也在工廠中長大， 也略懂些手繪工藝，坦言向父親及老師傅學習工藝。

新生代傳承注入新思維，曹嘉彥表示，年輕一代喜愛用社交媒體，她決定開拓線上平台作宣傳，如為品牌設立網店，內有英文選項、方便海外顧客瀏覽及選購，並透過社交平台宣傳。她指上一代比較依賴電郵與客人溝通，但新一代較注重快捷，主動出擊去吸引客人，故此她對外不但擔任專頁編輯、客服和廣告宣傳，協助工作坊的報名諮詢；對內也會回廠幫忙生產製造產品，她指很多事情都要「一腳踢」去兼顧，但認為這是對她而說有所磨練。

另一方面，曹嘉彥指，除與商企合作外，近年利用品牌進行跨界聯乘企劃合作，例如去年參與香港工業設計師協會（IDSHK）首屆「ReMIX·Yesterday’s Future, Invent Tomorrow！」（ReMIX）計劃，與新一代的工業設計師合作，共同開發具備本土文化價值及市場競爭力的創意產品；另一方面粵東磁廠與另一品牌同興玻璃，是為兩大老字號首次聯乘，並與本地Afterwork設計師團隊合作，共同開發3款新穎家品，包括「池中花」花瓶、「小月燈」床頭燈和「小油燭」套裝，開發藍海市場；又如早前與地區商場黃大仙中心合辦「瓷．茶．道」展覽，聯乘推出「繁花似錦盤碗套裝」及「仙山瓊閣青花對碗」，提升品牌的知名度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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